秋日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攥着书包带站在教室门口，听见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。透过虚掩的门缝，我看见讲台上站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，她正用手指转着钢笔，阳光从她耳后的碎发里漏下来，在课桌上映出一小片光晕。

开学典礼后的第一天，我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教室最后一排。前桌的男生突然戳了戳我的背："新来的吧？这个位置给你留着呢。"我慌忙把书包甩到地上，却碰倒了桌角那盆绿萝。水珠顺着叶片滚落，在水泥地上砸出个浅坑。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，直到那个扎马尾的女生转过身来。

"别怕，"她蹲下来用纸巾擦拭水渍，袖口沾了片翠绿的叶子，"我叫林小满，这是我的座位。"她的声音像浸了薄荷糖的柠檬水，清冽里带着甜味。我注意到她校服领口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徽章，边缘已经有些磨损，却依然闪着温润的光。那天下午，她教我辨认教室窗台上不同品种的绿萝，说叶片间距三厘米的是金边吊兰，五厘米的是虎皮兰，而那种蜷曲着叶子的，是会开白花的星点梅。

期中运动会的接力赛前夜，我正在操场角落加练。突然被球鞋踢到脚踝，扭头看见林小满举着冰袋冲过来。"明天要跑第四棒，"她把冰袋按在我肿起的青紫上，"我给你找了个秘密训练法。"她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，里面贴着各种运动分解图，边角还画着卡通小人。我们躺在草坪上，她用树枝在地上画起坐标系："起跑时前脚掌着地，像踩碎了一地阳光。"月光落在她鼻尖的雀斑上，我突然发现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草屑。

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，林小满总会把我的试卷摆得整整齐齐。有次她突然指着我的错题本："这个几何题用辅助线法解更简便。"我凑过去看，她手指在草稿纸上画了条虚线，原本复杂的图形瞬间变得清晰。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轻，她耳后的碎发扫过我的手背，带着薄荷的凉意。那天放学后，她把我拉到图书馆天台，指着远处初升的月亮："你看，月亮也有阴晴圆缺，但总会在云层后重新出现。"

元旦联欢会排练时，林小满负责编排舞蹈。她把我的白球鞋和她的红舞鞋绑在一起，说这样旋转起来像双生花。"要记住呼吸节奏，"她握着我的手腕示范，"吸气时手臂外展，呼气时收拢。"她手腕上的银镯碰在桌面上叮当作响，那是外婆留下的遗物。演出当天，她故意把我的水壶打翻，却在后台悄悄塞给我条毛巾。聚光灯打在我们交叠的身影上，我看见她耳后别着的银杏徽章在闪光灯里微微发烫。

毕业典礼那天，林小满把那盆绿萝搬到了教学楼顶。我站在三楼走廊，看见她蹲在花盆前给叶片喷水，阳光穿过她垂落的发丝，在水泥地上织出细密的网。她突然转身对我笑，眼角有颗泪珠滚落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。"记得常回来看看，"她把银杏徽章塞进我手心，"等它再长大一圈，就能遮住整个天空了。"

如今每当我经过那栋教学楼，总能看见窗台上泛黄的银杏叶徽章。它已经褪成浅金色，像被岁月包浆的古玉。林小满寄来的明信片上写着："梧桐又绿了，记得按时吃饭。"信封里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，叶脉间还残留着秋天的温度。我摩挲着那些熟悉的叶脉，仿佛又听见她笑着说："你看，有些东西纵然被时光揉碎，却永远留在记忆的叶脉里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