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是春日的第一缕晨光，当我在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中睁开眼时，终于明白这束光为何总在记忆里温柔地闪烁。母亲的手正覆在我微微发抖的指尖，她掌心的茧子硌得我生疼，却让我想起十二年前那个暴雨夜。那时我高烧到39度，她背着我在积水中跋涉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进我嘴里，咸涩中带着药片的苦味。

病房的玻璃窗蒙着雾气，母亲用温毛巾擦拭我额头的动作依然和当年一模一样。她总说我的皮肤像她织的毛衣，细密处透着光，粗糙处藏着暖。那些被她焐热的毛衣，那些在深夜缝补的针脚，那些被她藏在枕头下的润喉糖，原来都是时光写给爱的情书。当医生宣布我康复时，母亲眼里的泪光比窗外的阳光更明亮，她轻轻吻过我额角的伤疤，说这是春天留下的勋章。

爱是夏夜萤火虫的微光。高三那年我因抑郁症休学，班主任林老师带着全班同学在操场摆出"等你回家"的字样。月光洒在银色的粉笔灰上，我看见小个子女生踮着脚尖调整横幅，男生们把矿泉水倒在地上降温。林老师蹲下身替我系好松开的鞋带时，我闻到她发间茉莉花的香气，和母亲织毛衣时用的线团味道重叠在一起。

最难忘的是转学生陈默。这个总穿灰色卫衣的男孩默默帮我整理笔记，在课间给我带热牛奶。他手指关节有块旧疤痕，他说那是替同学挡下篮球的代价。毕业典礼那天，他送我一本《飞鸟集》，扉页上抄着泰戈尔的诗句："使卵石臻于完美的，不是锤的打击，而是水的且歌且舞。"后来我才知道，他父母离异时，是校工爷爷每天陪他看夕阳，才让他学会在阴影里寻找光。

爱是秋叶铺就的金色地毯。去年冬天在山区支教，我遇见了王奶奶。她用竹篾编的扫帚扫出教室门口的小路，用玉米面蒸的馍馍分给每个孩子。有个总在课桌下折纸船的男孩，用废作业本给我画了幅《我的家》，纸船在溪流里载着月亮。离校那天，王奶奶把编了三个月的纸灯笼塞进我背包，灯笼里点着两根蜡烛，她说："要像这光，走到哪里都带着暖。"

在支教日记里，我记录下这样的场景：暴雨冲垮校舍时，二十几个孩子用身体护住课本；野菜汤里浮着星星点点的油花，是厨师老张偷偷多放了一勺猪油；最冷的清晨，总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把保温杯塞进我手里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，是她用体温焐热的。这些细碎的温暖像蒲公英的种子，乘着山风飘进城市，化作我后来做公益时的力量。

爱是冬雪覆盖下的地热。回到城市后，我创办了"微光计划"，帮助留守儿童建立图书角。在贵州山区，我们用废旧轮胎搭建的图书馆里，孩子们用废报纸折的千纸鹤在风中摇晃。有个女孩在捐赠册上写道："谢谢你们让我知道，爱会像蒲公英的绒毛，飞过山岗就能生根。"今年春节，我带着孩子们给王奶奶寄去新编的竹灯笼，视频里她正用方言念我写的诗："不要问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/因为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进去。"

此刻站在医院天台，暮色中的城市像一块缀满钻石的绸缎。母亲在楼下厨房熬着枇杷膏，咕嘟咕嘟的声响和十二年前雨夜的背包容音重叠。手机突然震动，支教的孩子发来消息："老师，我们用您教的诗编了手势舞，明天直播给您看。"我摸出那支旧钢笔，在病历本背面写下："爱是永不熄灭的火种，在母亲掌心传承，在朋友眼中闪烁，在陌生人的微笑里重生，最终照亮自己成为别人的光。"

夜风掀起窗帘一角，远处传来地铁的轰鸣，近处是母亲轻手轻脚上楼的脚步声。她总说爱是会呼吸的，此刻我确信了——爱是春雨润物的细密，是夏夜流萤的微芒，是秋山红叶的炽烈，是冬雪覆盖下始终跳动的地热。当无数个这样的瞬间连成星河，我们终将在彼此眼中，看见整个宇宙的璀璨。